新疆库车克孜尔石窟本生故事
在玄奘法师的《大唐西域记》卷一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:古代龟兹国有一位国王,很崇信佛法,他打算去云游四方,瞻仰朝拜佛祖的圣迹,把国事委托给胞弟管理。国王的弟弟受命之后。暗地里割下了自己的生殖器,用一个金匣密封好献给了国王。国王问是什么,弟弟回答说:“等陛下返驾以后,打开看就知道了。”等到国王游历归来后,立即就有人向他报告说:“国王命令弟弟监国,而他却淫乱宫中的妃妾。”国王大怒,要对弟弟严刑惩处。弟弟说:“请大王打开那个金匣看一看,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”国王打开金匣,见里面放着一具被割断了的生殖器,原来当初王弟之所以这么做,就是为了防止谗言的陷害。从此,兄弟间的感情愈加深厚了。有一天,国王的弟弟在路上遇见一个男子,正赶着500头牛要去骟割,这些同样不幸的生灵的遭际使他倍加伤感:“我现在形体已经亏损,难道不是因为前世的罪孽造成的吗?”他随即拿出财宝赎取了这一群牛。由于慈善的力量,竟使他的男性器官又逐渐具备了。国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,深感奇特,于是建立了一座寺庙,以使弟弟的功德流芳百世。
这个寺院就是古代龟兹国的阿奢理贰寺,即“奇特”的意思。龟兹国,是丝绸之路新疆北道上的一个大国,今天的库车和拜城一带,就是当年这个国家的中心地区。大约在公元2世纪中期,印度西北部贵霜王国的僧侣陆续进入中国翻译佛经、传播佛法,龟兹也就开始有人信仰佛教了。公元3世纪中期,有不少龟兹国的著名高僧来到三国时代的曹魏国,为弘扬佛法作出了自己的努力。到了公元4世纪,龟兹的佛教已经相当盛行了,据史书记载,当时有僧侣1万多人,仅都城一带的佛寺佛塔就有1000多座,连王宫里都供奉着雕塑佛像,有的寺院装饰华丽,规模极为宏大。公元5至6世纪,是龟兹佛教发展的鼎盛时期,连续兴起了一系列的石窟寺院。公元7世纪,玄奘去印度经过龟兹国时,发现这个国家在管弦歌舞方面的技艺,明显地超出邻近的其他国家。这里佛教徒们研习的是小乘佛教,在教义、戒律上都直接取法于印度。而小乘佛教是很重视信徒们的个人修行的,那些开凿在幽静山林中的石洞穴,更能适合出家人的胃口。于是,龟兹国的佛教僧侣们就选择了以石窟作为佛寺的一种重要形式。
在龟兹国东西狭长的地界里,散落着不少石窟群,库车和拜城两地是它们最集中的区域。其中库车有库木吐拉、克孜尔尕哈、玛扎伯哈、森木塞姆,拜城有克孜尔、台台尔、温巴什,新和县有脱克拉克埃艮等。克孜尔石窟是龟兹地区规模最大、延续时间最长的石窟群。
克孜尔石窟,位于今拜城县克孜尔镇东南木札提河谷北岸的悬崖上,共有236所洞窟,其中有70多所保存有壁画。最早的洞窟建于公元3世纪末或4世纪初,最晚的建于7世纪末至8世纪初。这些洞窟原先大部分是属于一座座寺院的,在相对独立的寺院里,有佛堂、讲堂、说戒堂、僧房和其他生活用房。如今,我们从洞窟的形制上看,则包括用于礼拜的中心柱窟和大像窟,用于讲经的方形窟,以及僧人起居用的僧房和坐禅修行用的小禅窟等。由这些不同性质的洞窟相互搭配组合,就构成了一个个功能完整的寺院体系。
提供给僧侣们礼拜佛祖的中心柱窟和大像窟,是石窟群体里的中心环节。这里所谓的中心柱窟,并没有在窟室中间留出塔柱。我们在前面已经了解了印度的塔堂窟,当那种环绕着佛塔往复礼拜的思想传到龟兹国时,便被这里的信徒们接受下来了。但是克孜尔石窟所在的沙岩质地太松散了,不能完全模仿印度那样开出高大宽敞的窟室。于是,工匠们按照僧侣们的主导思想,把西方的塔堂窟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纵券顶的宽大洞窟,在正壁中部开凿一所佛龛,安置释迦牟尼像,作为窟内最主要的崇拜偶像。然后再在正壁主龛的两侧分别向内凿一个半圆形的甬道,这样就可以环绕着甬道作礼拜,而中心留出的粗大实心体和正壁的佛龛,就象征着印度塔堂窟里的佛塔了。大像窟的使用功能也是这样,所不同的是,在这种洞窟的主室正壁不开龛,而是塑制一尊身高在10米以上的大立佛像,在大佛的两侧下方同样向后开凿了可供信徒们礼拜的甬道。龟兹国独创的中心塔柱窟就这样诞生了。
中心柱窟里的壁画内容,是以释迦牟尼为主题而展开的:在前室正壁佛龛的上方,一般画在未来世界成佛的弥勒菩萨说法图;窟顶的中脊绘出日、月、风神等天象图和持钵立佛像;在纵券顶的弧形面上画菱形格交错排列的因缘和本生故事画;在左右两侧壁分出上下两层方格,格内画以佛为中心的佛传故事。在以甬道构成的后室壁面上,一般是围绕着释迦涅槃的情节来绘制壁画,有释迦太子降生、入涅槃与众弟子举哀图、焚棺图和八位国王分舍利供养图等。为什么要在礼拜窟中绘出这么多与释迦有关的故事画呢?这是因为小乘教徒是很注重个人修行解脱的,而坐禅修行又是龟兹小乘佛教的一个重要特征。禅是印度梵文“静虑”、“思维修”等意思,它要求佛教徒要“心注一境、正审思虑”,排除现实中的一切杂念,最后达到彻底解脱的境界。既然佛教徒们在坐禅时是以释迦牟尼为榜样,那么佛在累世修行中的成功经验对于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。因此,他们要先去观看:进入中心柱窟,首先看到的是正壁龛内的佛塑像,再看侧壁与窟顶的佛传与因缘本生画。然后向右绕行进入甬道,看到的是佛诞生时的情景,转到后室是佛涅槃的场面,再转到另一条甬道有八王分舍利和建塔供养的壁画。
据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》记载,古印度王舍城的国王阿阇世皈依了佛法,成了佛的俗家弟子。当佛涅槃以后,佛的大弟子迦摄波恐怕阿阇世王乍听到噩耗,会经受不住而呕血死去,就把他身边的亲信大臣行雨找来,预备了几个供急救用的装满生酥和牛头旃檀香水的澡罐,然后把国王请到了花园中。阿阇世王在园中看到了一幅行雨为他展示的《四相图》,上面画着释迦牟尼的出生、降魔成道、第一次给弟子说法(初转法轮)、涅槃等情节,向他暗示着佛祖一生必然要走过的道路。阿阇世王猛然醒悟:佛已经涅槃了!他号哭了几声,便昏厥过去了。大臣们急忙把他放进生酥中,再投入香水罐内,才渐渐使他苏醒。在第205窟左甬道的内侧壁,就有一幅描写这个故事的壁画,它是在通过阿阇世王闻佛涅槃的情景,来间接地向信徒们叙述佛的生平。可惜的是,这幅精美的壁画早已被德国人切割去,并毁坏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了。
本生,就是关于佛祖前生的各种行善、舍已为人、大智大勇的故事。按照佛教的观点,释迦牟尼也是经过了累世的修行,才最终达到了涅槃的境界。到达彼岸世界的修行有六个方面,即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。而佛在前生,不论曾是国王、太子、普通人,还是鹿、狮、猴、兔等,都称得上是众生学习的典范。
第38窟主室券顶东侧壁,有一幅菱格画,画着一位上身裸露的男子,双手托膝,坐在高方座上。他的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个蓝色皮肤的夜叉,双手前举。这里描写的是《贤愚经》里的一段故事:佛在前生曾经是一个国王,叫慈力王,他乐善好施,爱护黎民百姓,使得国内民风纯正、四海仰慕。那时候,有五个昼宿夜行的恶鬼夜叉,专靠吮吸人的血液来生活。但是在慈力王统治的地方,正气旺盛,邪恶鬼魅们都不敢靠近这里的人们,这五个夜叉就没有人血可饮了。当他们饿得奄奄一息的时候,只好挣扎着去恳求慈力王救他们一命。慈力王看到他们一个个疲惫憔悴的样子,垂怜之情难以抑制,于是毅然拿起一把刀子在两条腿上刺破五处,鲜红的血水滚滚而出。五个夜叉急忙爬起来张口痛饮。不一会儿,夜叉们恢复了元气,再次跪在慈力王的面前,感谢他的大恩大德。慈力王告诫他们今后要改恶从善,修成正果。五个夜叉俯首听命,然后高高兴兴地跳跃而去。
像这样的菱格本生故事画还有很多,都是用一个最主要的情节来概括故事的全部内容。如第17窟主室券顶西侧壁菱格画中的快目王施眼本生,讲的是一个婆罗门双目失明了,他请求快目王把自己的眼睛施舍给他。快目王立即给他一把刀,让他剜去了一只眼。再如第17窟主室券顶东侧壁的一幅菱格本生故事画,描写的是萨薄与500商人行走到山谷间,四周漆黑一片使他们迷失了方向,萨薄就用白毡缠着自己的两条臂膀,再灌上酥油点燃了,用这两条人臂作的火炬指引着众商人走出了黑暗的山谷。还有第38窟主室券顶西侧壁的一幅菱格本生画,画的是梵王梦见了一只锯陀兽,长着美丽的金色皮毛,就召来猎师前去搜寻捕捉。有一位猎师进山搜捕时遇难,被那只锯陀兽救了性命,最后,锯陀兽还向猎师施舍了自己身上的金色皮毛……等等等等。这一桩桩感人的故事,会使信徒们深深地感受到佛祖心灵的慈善与伟大。
克孜尔石窟的壁画艺术不仅体现着强烈的龟兹国特有的风格特征,还可以使我们看到来自印度和中亚波斯文化的影响成分。这些艺术现象,充分显示着龟兹地区与秦岭以西地区文化间的内在联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