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法的禅变
作为中国一门古老而独特的艺术,书法的发展受到了各种传统文化的广泛影响,从而蕴含着一种无从言表、难以归纳的意味。这意味凌驾于技艺之上,发之于书者内心,恰与极度心灵化的禅宗思想相契合。
禅宗起于南朝、兴于唐宋。此时正值晋、唐两大中国书法艺术高峰之间,中国书法正处于独立、发展和巨大变革的时期。禅宗的兴起、佛教的中国化过程,给中国书法注入了新的气息,使之后许多书家的人生观发生了“禅变”,也使他们的书法美学观被赋予了丰沛的“禅意”和“禅味”。
禅学要求人们通过对“本心”的发掘归复到“清净”的佛性上去,主张以“心斋”“坐忘”和“丧我”来达到澹泊空灵的心理状态。自南朝始,历代均有书家以“寓言绝虑”“一念静心”为主旨,并将其运用到书法理论和书法创作之中,从而使书法呈现出一派“空”“寂”的禅家气象。可以说,无论禅的精神还是禅锻炼法,都对书法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,在书风、书法演变、基本技法和书法审美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,逐渐使书法成为直朴、流泽、灵悟而颇有神秘气韵的不老艺术。
苏轼是推崇“空”“寂”“简”“远”的“书之禅味”的重要代表人物。他在《书唐氏六家书后》中评价释智永的书法,称其:“骨气深稳,体兼众妙,精能之至,反造疏淡,如观陶彭泽诗,初若散缓不收,反复不已,乃识其情趣。”能于疏远平淡中见出浓浓禅意。苏轼在《书黄子思诗集后》比较晋唐书法差异时,亦曾云:“予尝论书,以谓钟、王之迹萧散简远,妙在笔画之外。至唐颜、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发之,极书之变,天下翕然,以为宗师,而钟、王之法益微。”在他看来,钟繇、王羲之书法颇具禅意,而颜真卿、柳公权等唐代书家,书法禅味较之缺乏,即使再好,比之钟、王也有些相形见绌。苏轼的这种审美观也同时渗透于书法实践之中。当代学者洪丕谟对苏轼行书《赤壁赋》的评价正切中于此:“其作就参禅妙理,而留下这不朽的篇章。苏东坡是非为点画而作点画的。”
其他,诸如唐释怀素、五代杨凝式、宋黄庭坚、明董其昌,以及近代以“浊世翩翩佳公子”成为一代宗师的弘一法师等等,他们的书法作品之中呈现出的“澹泊宁静,潇洒自如”的仙逸之气,都是书家精深修养、禅家心境的自然流露。
“僧问:”如何是佛法大意?‘师竖起拂子。僧便喝,师便打。又僧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’师亦竖起拂子。僧便喝,师亦喝。僧拟议,师便打。”习书犹如参禅,如果把上面禅语中的“佛法”换成“书法”,不正是一语书论吗?